5苦果(1 / 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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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确认周呈决睡熟,席姚下床收拾妥帖,离开卧室。
陈旧的防盗门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啦声响,身体僵了瞬,小心翼翼合上门,垂眸发现脚边一个倒地的纸袋,露出三分之一深红色包装纸和烫金丝带。
席姚眼眶发热,蹲下捡起——
这是“过去的她”精心为周呈决准备的礼物。
之所以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他家附近,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,席姚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资料时偶然得知,刻记心底。
挑来拣去很久,逛书店时被这本诗集吸引——《寂然的狂喜》。
装帧低调却精美,书名一下子令她想起,暗自观察周呈决的自己。
从前她落荒而逃,根本没在乎这东西,当下却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才好。
席姚呆呆蹲在那儿,好几分钟才缓慢站起来,转身下楼,一同带走了这份未知茫然的心意。
外面还下着雨,打车回家,在交错的小巷子里差点迷了路,爬上五楼,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插进钥匙拧锁进门。
父母工作原因,常常需要加班,今天也依旧不在。
席姚怕的不是他们的责问,而是当下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。
时间拨回19年前——十七岁的席姚,年轻健康的父母,狭窄却温馨的家…
她希望这是个梦,醒来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工作生活,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下走早已看得见尽头的路。
但如果不是梦,她曾经胆怯着不敢靠近的周呈决,还有所有想做却不敢做的事,是不是都有机会去弥补?
她知道自己渺小如尘粒,不该怀着圣母般的兼济天下的普世情怀,但至少,如果真有重来的机会,她真能眼睁睁看周呈决重蹈覆辙吗?
真能在也许有一丝希望时,放任未来那些残忍的悲剧发生吗?
芜杂的思绪扰得席姚整晚没有睡好,两世记忆轮番袭入梦中,挣扎着醒来,面前一切如旧,眩晕中,她只得被动接受现实,翻身下床。
屋外,刚上完夜班回来的姚梦芝丝毫不见疲惫,正在餐桌前张罗着,“姚姚,醒啦,今天回来得有点晚,没自己做,给你带了点豆浆油条,快吃,吃完上学去!”
没人应,她转身,“呀,姚姚,脸怎么这么红?”说着一双凉凉的手就摸上来,“有点烫…诶!怎么还哭啦?”
大概是因为如此年轻又充满活力的姚梦芝,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了吧。
席姚吸吸鼻子,摇摇头,试图把眼泪憋回去,倾身抱住妈妈,把脸埋进她温暖淡香的脖颈间。
“哎哟,怎么啦?这么大了生个病还找妈妈撒娇呀?”
话里嫌弃,但没有舍得推开她,手掌在脑后轻抚,“行了行了,先去坐着吃东西,我去拿体温计,顺便给你们班主任请个假,今天就不去学校了…”
体温计上393的高温让姚梦芝心惊。
“这么高!昨天淋雨了吧?”
冷热交缠的记忆瞬间涌上来,席姚喝着豆浆,差点噎住。
身后披上一条薄毯,姚梦芝又急忙冲进厨房给她煮姜茶,“吃完先把药喝了,隔个半小时再喝姜汤,喝完就上床捂着……”
姚梦芝做了十几年护士,家里常备的药齐全,席姚从小身体好,更没怎么出去看过医生。
席姚犹记得这段时间姚梦芝刚升职,工资没涨多少,加班频率倒是越来越高。
“妈,我知道了,你去休息吧,晚上不是还要去医院嘛?”她嗓音虚弱。
“行,我把火关小了,你可千万记着啊!别把锅烧干了!”
“知道啦!”她放下碗,“爸这次什么时候回呀?”
“得要后天了吧…怎么了?”
席姚摇头,裹紧小毯子,“没…就问问…”
回笼觉睡到晚上七点,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半,躺在床上看窗外天空,蓝黑色被霓虹映照得发紫。
如母亲所说,睡出了一身汗,连被窝里都有股热烘烘的体味,席姚难得不想赖床,起来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出门。
她走得很快,请求出租车司机也尽量开得快一点,深怕怯懦迟疑自身后追上来。
好似一个人的战场,所有刀光剑勇被名为果敢的金钟罩挡在界外,不想计算是非得失,不去估量自己的能量是否有限,也不在乎这一腔孤勇会有何种后果。
无数哭喊嚎叫的灵魂;法庭、刑场、审讯室,他形如薄履地被子弹击倒…
最坏的苦果都已经尝过了,还有何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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