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一点刚过。
江静便提前踏入座谈会会场。
不多时,身着深蓝色工装、衣角还沾着油渍的工人代表们陆续入场。
他们的神情中交织着不安与期待,坐在会议室内,看上去很镇定,但从细节来看,他们有些紧张。
这种紧张倒不是会场带来的,而是来自生活的压力。
他们所求,不过是为了生计而已。
否则,谁会砸自己的饭碗呢?
待众人落座。
江静清了清嗓子,语调柔和而沉稳:
“各位同志,我是汉州市政府副市长江静。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,就是想听大家把真实想法说出来。
现场有来自各职能部门的同志,咱们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——解决问题。所以请大家放开了说,有难处、有想法,咱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五位工人代表相互对视了一眼。
坐在左侧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,他的声音略显沙哑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“我先说几句,我叫宋友宝,是厂里的技术员。汉星集团曾经多辉煌啊,走到今天这地步,原因太多了。
但最关键的,是技术停滞不前!
以前那些不如我们的企业,现在效益都反超了,为啥?因为咱们总守着老技术、老设备吃老本。
当年我参与建设的三分厂,造出的客车曾占据全国30以上的市场,现在却要卖掉,我打心底里舍不得!
这个决策,我坚决反对!”
郭毅赶忙接过话头,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:“老宋,三分厂确实辉煌过,但现在产品跟不上时代了。要是现在不及时卖掉,往后贬值更厉害。我懂你的心意,但咱也得理性看待眼下的困境。厂里出问题了,我比任何人都要痛心!”
江静眉头微蹙,打断了他的话:“今天请大家来,是听工人同志提意见的,不是听解释的。”郭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嘴角撇了撇,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。
他在心里把负责安排代表的副总的父母问候了遍!
不是说找几个配合的人走走过场吗?
这宋友宝分明是来拆台的!
而角落里的副总早已冷汗湿透后背,肠子都悔青了。
本以为只是走个形式,哪料到宋友宝直接戳中了管理的痛处。
这时,一位中年工人缓缓站起身,声音里满是疲惫:
“江市长,我在汉星干了三十多年,从十几岁进厂,这里就是我的家。我和老伴都在厂里,现在半年没发工资,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……
我只求能发三个月工资,让我们过个年。
三分厂要卖,我能理解,但我和老伴愿意一个人停职留薪,只求给点补偿……”
唐烨低头飞速记录着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他抬头望向这位工人布满皱纹的脸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奈与辛酸,话语间却透着一丝不自然的妥协。
唐烨心里明白,这声“理解”背后,藏着难以说的压力。
接下来,工人们轮番发,一个接着一个。
唐烨的笔记本渐渐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填满。
郭毅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。
虽然有个别代表没按计划发,但整体局势还算勉强可控。
在他看来,这次罢工看似是场危机,实则也是向市政府寻求支援的契机。
今年效益惨淡,如果市里不出手相助,这么多工人面临失业,必然引发社会问题。
汉星集团作为老牌国企,不仅要创造经济效益,更肩负着保障就业的责任,负债有时也是无奈之举。
毕竟,自古以来都是“会哭的孩子有奶吃”。
不过,郭毅对江静还是心存怨愤的。
之前汉星集团申请财政支持的文件,他打过报告。
但,到了江静那里就被退回了。
在郭毅看来,如今工人罢工,主要是江静导致的。
汉星集团虽然多年来负债累累,但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。
想要经营效益提起来,那就得大刀阔斧清退一批人。
这又是市里不允许的!
“江市长,我在这跟您保证,大家提的意见我一定认真研究,好好整改。但工资的事儿,还得请市里帮忙解决啊。”
郭毅话音落下。
江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曹正淳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