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织夏呼吸骤停,脸上倏地褪去血色,当天的航班飞回苏杭。
小橘躺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台。
在许织夏风尘仆仆奔到它面前,唤了声小橘后,没两秒的功夫,它就闭上了眼。
仿佛它撑到现在,就是为了等她。
为了看到她最后一眼。
那一个月许织夏没有流一滴眼泪,但此刻,她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,趴在手术台泣不成声。
她五岁那年喂过的猫猫,完完整整在院子里陪伴了她十三年的小橘,她的家人,今天也离开了她。
这回许织夏是真正地清楚感知到,有很多东西在被风刮走,离她远去。
她好后悔,她不想长大了。
那天纪淮周什么都没说,扶着她靠到自己身上,抱着她,让她尽情地哭。
理智抛之脑后,许织夏放任自己回到小时候,埋在他怀里,止不住地放声哭,像个小孩子哭得透不过气。
当晚,纪淮周带着她住回棠里镇。
许织夏哭累了,被他放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。
半夜她又忽而惊醒,怔怔望着房梁,一个念头闪过,她忙不叠就下了床,踉踉跄跄地跑出院子。
她蹲在河边,雪白的睡裙裙摆沾染上污泥。
茫茫夜色弥漫,河面起了水雾,天上零星飘落下细雨。
有人捉住她的胳膊,一把拽她起来。
“半夜出来乱跑,脑子坏掉了?”纪淮周眸中愠怒,喘息着,似乎是寻了她很久。
海棠树低垂,四目相交间烟雨蒙蒙。
可能是白日哭懵了,许织夏思绪愣愣的,望着他梦呓般小声说:“哥哥,我想要捡树枝……”
他还在生气,绷着脸,却又不问原因,蹲下去给她捡。
许织夏看着他的背影,那不守伦理的阴暗,违背世俗的卑劣心思,又在她空落落的脑子里发酵。
耳畔似有嗡嗡的耳鸣。
她有些麻木地,自言自语问了句:“哥哥,我是不是变成坏孩子了?”
纪淮周的胸腔在被挤压着。
他捡起几根树枝,起身,高大的身躯朝向她。
“过来。”
许织夏乖乖上前,被他用胳膊揽过去,他手上有淤泥,只用一部分干净的手背抚了抚她的头发。
“你没有问题,小尾巴。”
许织夏脸贴在他胸口,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,也听见他说:“你只是太依赖哥哥了。”
“——都是哥哥的错。”
独语斜阑
——爱是独立的,是相互的,爱能带给你们向上的引力。
——假如你们发现,对方存在的意义超过了你的自我意识……那或许不是爱,而是过度依赖。
——你的感觉很有可能会欺骗你。
性教育讲座上,老师谆谆的话语在耳边重现。
江南小镇的烟雨雾茫茫,河面倒影灯笼光影,水波依稀,像是星星静悄悄地碎了。
许织夏在他罕有的温柔下,阖了眼,静静感受他心跳沉稳而可靠的节奏。
只是太依赖他了吗?
因为内心残缺而离不开,错把对他的依赖当成喜欢。
她真的是被自己的感觉骗了吗?
可能是痛哭的后遗,许织夏的头脑泛起细细密密被啃噬的痛,她慢慢抬起手,抱住他的腰。
一手的污泥在他浅灰色的居家服留下指印。
紧绷的神经松下来,强烈的疲惫感接替而上,许织夏感觉,魂里的执念被抽出去后,她只剩下了一具空壳。
“我弄脏你了……”
她伏在他怀里,带着不言而喻的悲凉,气若游丝唤他:“哥哥。”
纪淮周没有回拥她。
他沾了泥土的手,悬在她脑后的半空,不让脏污碰到她一根头发丝。
他可以脏,但他不能弄脏她。
他一心呵护着盛开的妹妹,就应该干干净净一身白,谁都不能让她脏。
就是他也不能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又声息很弱地说,闯祸的孩子般,有一丝沮丧,也有对自己的失望。
肮脏的不是树枝的淤泥。
是她泼洒到哥哥身上的,污秽的心思。
纪淮周下巴安抚性地轻轻蹭过她的发顶:“不用道歉,在哥哥这里,小尾巴永远没有错。”
“是哥哥没来得及教你。”他说。
许织夏睫毛压着眼睑,眼球涩涩的。
她年幼无知打碎了自己的心,又被他一片片拾起,重新拼凑回去。
或许确实是她过分依赖他。
可依赖已经形成了,她戒不掉。
纪淮周似乎随时都能知晓她心绪,很有耐心地哄她说:“如果你舍不得,那哥哥不结婚,就这样陪着你,好吗?”
他一句话,许织夏的眼泪就失控地从紧闭的眼缝溢出,把她的睫毛